添香
第(2/3)节
接。
按说,此处极为隐蔽,应当无人能看见才是。
阿妩呼吸一滞,只见他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被太阳照得明一道暗一道,光影牵动,在他干裂的唇上牵起一个笑来。
笑中有释然,有清明,唯独没有怨恨。
青天作幕,刽子手巍然而立,高高举起手中刀,刀身于天光下一转,如银浪出闪。
窗外蝉声嘶叫,似促槐叶坠风。
当是时,眼前忽被一片黑暗笼罩,一双温热的手自身后探来,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袖口萦绕着淡淡的沉水香。
裴寂捂着她的眼,叹了口气,轻声道:“别看。”
阿妩忽然想着,倘若能一生都沉在这样的怀抱里,不见人间污秽,也当是极好的。
黑暗中,一声短促的蝉鸣裂帛般响起,是别具一格的嘹亮。这一声绝叫撕裂长空,穿云直上。
楼下潮水般的人声亦歇了。
门外传来急促步声,小楼的木阶梯震动不止,靴响“蹬蹬”踩到楼上来,有人破门而入。
继而,姜去芜的声音响起,带着未平的喘息——
“禀殿下,沧州急递,今年换马的官茶尽数被换,劣茶落入边民手中,怨声载道,战马……竟没换成。”
他抬起头,只见窗边二人一坐一立,晴日风光大好,偶起微风,女子披帛与一片玄色袍袖共舞,如彩云映在深渊,宛然一对璧人。
阿妩闻言,忙拉开裴寂的手,刑场上一片血腥之景在刹那间映入眼帘,震得人欲呕。
她站起身,面色有些发白,道:“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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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受了惊,入夜便噩梦缠身。
福宁殿的帐子温暖明亮,阿妩却如坠冰窟。
她梦见两年前的春天,安王起兵造反,前局翻覆,危如朝露。
这一次,没有皇叔。
没有荣王宫里春雨淅沥的一夜,也没有他披甲带剑,碾碎蝼蚁一般将安王踩在脚下,更没有福宁宫外星河落尽,暗蓝天色里,他欲抚她鬓发而又收回的手。
没有那一句——“不必怕,也不许怕。”
所以她当真怕极了。
她站在城楼上,有些麻木地看着叛军攻下城门,如一群黑蚁般自脚下涌入城门,四散而去。远处的垂拱殿很快燃起大火,滔天的巨焰烛红了一角天,钟鼓楼响起阵阵钟声。
一共十二响。
最后一响时,她从城楼上坠落,看见青天越来越远。
淡青色的天,一如许多年前,她从长明宫偷偷溜到匪石堂去找他的那些日子,倘使是场梦,也教人心甘情愿永远不醒。
“皇叔!”
阿妩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裴寂破门而入,身上裹挟着秋夜风露,丝丝桂香随之渗透进帐中。
阿妩转过头望向他,仍有些惊魂未定。
见他走近,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埋进他怀中,抱住了他。
这些日子以来,二人话越来越少,今夜这般倒是头一回。裴寂有些受宠若惊地摸了摸她的头,问:“魇着了?”
阿妩在他怀中沁出两滴眼泪,偷偷在他胸前衣料上蹭了蹭,“嗯”了一声。
裴寂拍拍她的背,道:“今日让你别看,却还是看着了,若非那姜家小儿,又何至于此。”
阿妩闷闷道:“不关他的事,是阿妩胆子太小了。”
见她执意为姜去芜辩解,裴寂冷嗤一声,没再开口。
过了会,他又问:“梦见了什么,吓成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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