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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民·兄妹·男女(骨科情节,慎)

第(3/4)节
    文鸢走在满堂华彩中,有一些怅然。她来到旋室,想借值夜人的小凳子,却正遇上楚王。

    楚王倚靠在巨大的画作下饮酒,也有一些怅然。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意,相见了,讶异之余,都放不开。

    “我以为你去观星。”楚王笑一笑,示意她过来,刚想问她何事低落,又记起多恤的嘱咐,便转问她是否饮酒。

    文鸢坐在他身边,扣紧了手。

    楚酿像果浆,醺甜,很醉人。文鸢喝了两口,觉得宫殿各处都蒙上轻纱。

    她靠近楚王,轻轻唤他:“兄长。”

    楚王说:“嗯?”

    他以为她没有酒量,自责之余,心里怀揣了待人时的柔情:“楚人总以我为父兄,我常常思考,能否担得起此类身份。如今知岁这样唤我,让我惭愧。之前怠慢你,请原谅,还要多谢你的好意。”

    兄妹两人克制着,渐渐依偎在一起,一个青涩,一个痛苦。文鸢抬头看她的兄长:他的眼睛像余露,很清。

    背景的画与他相比,显得丑陋。

    “哦,这幅画是我从省中带回的,”楚王顺她的视线看画,“知岁入楚前,应该听过我的事,‘楚王受皇帝诏令,久居王国’,其实不然,我出去过一趟,去省中。”

    “省中一切都好,君主恩威有度,宗室和睦,民众热情,宫室池水奢简适宜,父皇治国治家,则诸事尽善尽美,能为我做表率。”

    “我记得我那时受感动,又去相思殿看我母后的像,母后逝世四年,可为念想的,只剩下画师的作品。但我去了,却注意到角落摆放这样一幅画像,一位少年宫人路过,告诉我画中女子是先皇后。”

    长久的寂静。

    “怪画。再如何,也不能将一国已逝的母君画成青面獠牙的样子,大概是某人逾礼作画,瞒过了父皇,想给我一些难堪。”

    “我不会为这类人的举动难堪,只怕父皇尴尬,便将画收了,带回楚国,”楚王的声音很轻,“看着画,我偶尔会想,世上还是有我未见识过的善恶,对吗?知岁,你从楚外来,你说呢……”

    文鸢靠在他肩头,心口像是被撕裂。

    楚王入省,她当然有印象。那时她五岁,某天清晨闻到一股浓腥味,接着被宫中女傅拖到杂物室藏起来。

    “楚王入省。”

    期门和羽林大肆捕捉形貌卑猥的宫人,将他们丢进虎圈,等野兽吃尽人,他们再杀野兽,省去分头处理的时间。血腥味从虎圈到兔园,遍传各个宫室。

    女官在收书,销毁一切奇淫的图卷;黄门和乐官合力清走刑具,换上钟磬;掖庭里不着寸缕的男女被驱逐,又过几天,池园造石改换一新,石隙间生出水草……一切准备完毕,楚王来了,翩然如仙,由列王、诸侯并公主簇拥,陪后梁帝游园。

    文鸢在杂物室看,看到楚王,像在一团黯淡中看到光,便问女傅:“长兄就在面前,我还是不能出去吗?”女傅示意她噤声。

    丑陋的、不美的被掩饰;无法掩饰的——怯懦胆小、全然不像公主的文鸢——便被隐藏,留给楚王的是繁华景象和一群体面的人。楚王受蒙蔽,错会世界的面目,以为后梁好,如今却要文鸢为他揭开真相。

    文鸢忽然想起雊临死前的话。

    “唉,楚人所谓‘天下’,与天下人不同,如果我能成为最后的生者,我一定要回楚国,告诉楚王,皇帝一直在骗他。”

    旋室落灯花。室内还有一人。

    晏待时站在画一侧,等待文鸢做选择。

    真正面对楚王时,文鸢失去了开口的勇气,只好在心里说话。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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