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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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伤的剪影,温廷安不是第一次丈量他的身躯,从风雪夜初遇的那?一夜,她为他濯洗过身体,也隐微地觉察到,他的身体总是藏着伤,胳膊与背脊的情状,全然?可?以用惨之一字来形容,新伤叠加在了淤青之上,几乎毫无一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像极了遍体鳞伤的兽。
但她从未听过温廷舜道过一声疼,也从未有?人会主动问他,“你疼吗”。
犹记得?畴昔,他在崇国公府尚不受宠的时候,诸房的少爷尚值不太?记事的年纪,会联袂捉弄他,有?一回是在冬夜,温廷凉的妹妹,也就是温府的二姑娘温翠眉,打陀螺的时候,陀螺不甚坠入了莲花池里,急命温廷舜去拣回来。
温廷安觉得?温翠眉有?些欺负人,遂去凶了她一顿,让她遣自己的丫鬟拣去,温翠眉被凶哭了,这件事不知怎的,历经多番周折,就传到了温青松那?头,版本经人口口相传,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变成了温廷舜欺辱温翠眉,不仅将她的陀螺扔入了莲池里,还凶哭了她。
温廷安是温家的嫡长孙,那?一会儿温善晋还在朝中颇为得?势,诸房都看其脸色行事,自当是不敢招惹温廷安,将矛头对准了位卑言轻的温廷舜,将祸水引至了他身上,温青松怒不可?遏,拿温廷舜质询,温廷舜没有?辩驳一词,被罚跪祠堂跪了一宿,还挨了十多回藤鞭。
受伤很?严峻,近乎半条命都没了,造相弥足狼狈。
温廷安那?时本是怨他背叛她投奔至温青松膝下,但见着少年这般怜状,她心中又生出了悯意,那?样深的鞭笞之伤,青一道的,紫一道的,红一道的,他该有?多疼。
她不解地问他,为何不对温青松道出真相,温廷舜却?道,温青松其实知晓内情,但并不揭破,他是想借此锤炼温廷舜的韧性?,受过了多少疼楚折辱,今后的骨子才会有?多狠戾绝沉。
只遗憾,那?时候的温廷安心性?尚浅,全然?不能?理解少年的话中深意,但她能?从小温廷舜的面容上,看出一道孤僻的深影,是对生与死极致的漠视,应是如此,他的眉骨总是覆着一层薄霜,待人接物之时,一行一止总是疏离淡冷,教人根本看不透,她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他的一层保护色。
“长兄。”温廷舜低沉的音色,幽缈如高台罄音,透着沙沙的粗粝质感,瞬时将温廷安的思绪唤了回来,只听他说,“我后背有?一些伤处,凭一人之力可?能?难以为继,不知长兄是否方便搭把手?”
少年的嗓音带着几分倦懒的沙哑,听在温廷安的耳屏里,犹若风中的鹅绒柳絮,卷触过了耳畔之中每一根细小绒毛,耳根在隐微发着烫。
她闭了闭眼眸,眉心微微凝了起?来,想着自己方才所言,她确实说过,他若有?任何要帮手的,尽管吩咐她,可?她说这番话时没想太?多,是客套之语,委实没想着他竟会有?事麻烦她,既然?是自己说的话,覆水难收,温廷安也只能?应下,道了声“好”。
她行入了那?一围镂纹画屏,只见温廷舜身上衣衫半拢,那?狰狞的一道箭伤已经结了一层深色的痂,重拳所致的淤伤上,也匀抹了一晕薄荷药膏,但紧劲柔韧的背部?,也落下了几道狰狞斑驳的紫青色创痕,应是庞礼臣击中他时,他后背重重撞在了香橼树桩下所致,由于长时间?没按时清理,这些伤口已经化了脓,温廷安不由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容色极淡,苍白如纸。
见至此状,温廷安心口陡沉,心中惋叹了一声“他啊”,缓步在温廷舜身后跪坐而下,先是用热水濯净了手,再是捻起?了那?一瓶药膏,一边匀了些在指尖处,一边轻声道:“我的力道可?能?控制得?不太?好,你若感到疼,便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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