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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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到了现在,揽上这一遭事,才叫讽刺。
黛玉虽病着,但到了贾母出殡的日子,也硬撑着要过来,再有迎春还在养伤,想到祖母曾经的慈祥,也一定要过来送她一程。宋氏无法,令家人收拾妥当,把她们二人的衣裳、汤药都备齐了,再有经验丰富的嬷嬷、丫头们陪着,一起过来了。
湘云因姑爷病着,需要服侍,也只来探过贾母一回,此刻卫若兰已成痨症,终日不过捱日子罢了,她才得空来给贾母送殡,在房里见到迎春,不由得又再哭了一场。
众人素听说迎春被孙绍祖打伤了,今日一见,才知她伤得这样重,走路还要人扶着,哭了一会儿,便头晕呕吐不止,不禁十分后怕。迎春也不多说什么,只流泪道:“若非林妹妹还惦记着我,走得怕是比老太太要早——若是还要回孙家去,我倒是宁愿此刻就去陪老太太了!”众人本欲劝她
不要任性,向来女子以夫为纲的,谁能不受些委屈呢?但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当下也不好劝。到了正日子,听说林家的太太、奶奶们也来祭拜了,邢夫人忙道:“亲家太太是亲戚,请到房里来吧。外头没得乱糟糟的,连饭也不能放。”
王夫人面上一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在房里的人各怀心事,也没人用心听邢夫人的挑拨,倒是赶紧把宋氏等人请进来。
宋氏这几年倒没见老,进来先看了一眼黛玉,带着儿媳、侄女儿一起同邢、王夫人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馥环便坐到黛玉身边,细细地问她和迎春昨日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吃药。湘云呆呆地看着她,一时脱口而出:“林姐姐,我曾经在忠勇侯府上见过你的,你还记得吗?”馥环一愣,旋即笑道:“你是史家的大姑娘,我当然记得你。”
是啊,当时她还是史家大姑娘,在愁婶娘不疼她、针线活做不完,而这位林姐姐,还是人人艳羡的南安王府的大奶奶,在为丈夫的身体和南安太妃的不满心事重重。只是当时的她,看着这位年长几岁的姐姐,倒也不是没因此对未来的婚事有过向往,只是才几年,她们立场就变了。从前的她也是个大开大合、利落洒脱的女孩儿,不管是史家还是贾家的女眷们对馥环合离回家这事儿摇头叹息的时候,她都在心里想,这有什么,若是我也有那样的娘家,过得不顺意了,我也回娘家去。直到现在,再见着馥环,她才晓得当时那些想法有多幼稚。
她既没有宋氏这样的婶子,也没有馥环这样的魄力和勇气。她甚至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悄悄地问了声:“你是怎么狠得下心离开自己生病的丈夫的?”
馥环听出她这话里多有不甘与指责之意,微微摇了摇头:“史妹妹当年是个爽阔的女孩子,怎么如今也问起这样的话来了。”她心里怎么想的犯不着和湘云这样的外人说,只是见湘云这一脸悲戚,心有不忍,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为什么人人都责备她心狠呢?难道不是南安太妃有错在先?只因她身为女子,有一个还算体谅她的丈夫,就非得承受着那一切?更何况如今南安王府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的底线,她实在难以安慰自己说,云渡还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了。也非南安太妃一人,整个南安王府,为了振兴祖业,都在挑衅皇帝的耐性。她孤身一人倒也罢了,身后偏偏还有疼爱她的叔叔婶婶,难道要置娘家于不顾么?
湘云听她说起当年,也有些恍惚,在家做姑娘的时候的烦恼比起此刻经历的种种来说,仿佛都不算什么了,她当年的性子,也是贾母这样的长辈宠出来的,思及此,愈发地悲痛,直哭得眼睛都肿了。黛玉本就在默默垂泪,见湘云如此,也被勾得痛哭起来。一时间,屋里屋外的主子奴才们,想起贾母素日的慈爱的好处,都忍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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