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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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
又几时见得。
皇帝低声说,“是我。”
屋里人并没有说话。
四下里静得很,也许人人都有去处,该上值的上值,闲下来的三五聚在一起吃酒扯闲天儿,消磨这冬日苦寒的时光。北风呼啸着在不大的庭院与廊庑闯荡,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在昏暗的夜色里,将黛蓝的天空分得支离破碎,倒显得比寻常更为空旷。
所思所想,不过隔了一扇窗,这扇窗却如同天涯一般长。
皇帝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想要触摸上窗棂去抚触她的影子,却迟疑着没有抬起手来。御用的大氅以玄狐皮制成,锦帽貂裘再暖,也抵不住内心的寒凉。他想也许她的心也凉吧,世事磨折人情翻复,再暖和的心,也遭受不住。其实他也冷,他也曾奢想,要是两个人能在一处取暖,也许这个冬天便没有那么长了。
两个名门望族,世代簪缨功勋,联手合谋,逼着他下了处置的圣旨,令清流寒心,文华殿大学士徐惟直干脆当朝乞归而去。他处心积虑,谋于精微,暗攒羽翼,要正朝堂,肃风气,还舒氏清白,亦知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一路走来,风霜满途皆承受,没有人问过他冷暖,孤独得久了,也就不知道冷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就像一束光,就像天上的星星,在雪片一样的折子递到跟前,堂而皇之地用大道理来指责他为难他的时候,她对他点了点头,让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她把一个崭新的,鲜活的世界,带到了他的面前。
朝堂之上风云暗涌,他尚须费尽心力,苦苦支撑,后宫之中波谲云诡,风刀霜剑无眼无心,她一应承受,含下悲辛。
何况让她沦落至此的,是他自己。
他却知道不得不做,不得不忍,因为在天下面前,本就没有什么公与私。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皇帝默然半晌,轻声却又无比郑重,他唤她“错错”,其实他很早就已知道她的乳名。她叫摇光,是天上星辰的名字,北斗七星的第七颗,她也是家里的七姑娘。
至和之珍,彩霞之色,景星之文,兹其瑞象,应於圣君。
他说,“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
这是九九消寒图上的句子。宫里长日无聊,有冬至后写消寒图的习俗,九个笔画的字排在九个格子里,或者是画梅花,一天填上一笔,等每一个字都填满了,九九八十一日过去,管城春满,人间春亦满。
在家中每个冬天她都写消寒图,有时写字,有时画梅花。更小的时候还不会写字,玛玛便握着她的手带她画梅花,然后拍着手教她唱九九歌,拍手时两个胖嘟嘟的手腕上带着的银铃铛手串便发出好听的响声,响过了京城的每一个冬天。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九九就来了,数不清的鲜花盛开在走街串巷的买花人的肩头,盛开在买花声中,结出一个无比烂熳的春天。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她错错了。
她偷折玛玛供瓶中的梅花时,哥子们也想要,只是拉不下脸来,因为阿玛把进上来最好的梅花都奉给了玛玛。腊梅以磬口檀心为佳,只消几株,满屋子都回荡着幽微的暗香。
磬口檀心紫晕重,繁香微泄绣帘风。照花休用添红烛,却怕轻明暖易融。
她是家中最小的那一个,玛玛显眼地偏爱她,故而她闯祸最能轻易脱身。哥子们便想着法儿地讨好她,给她淘换新鲜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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