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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节

第(3/5)节
以前,我早就要叫嚷冬瓜冬瓜你搞什么鬼呀。现在冬瓜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豆芽菜不再是前天的豆芽菜了!我知道关山找冬瓜谈过话了,我还感觉关山对冬瓜不会太友好的,可是关山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他是公社党委副书记,我只能维护他的威信。虽说丝瓜瓤子的党内处分我取消不了,我也无法把他从最遥远最荒凉的羊尾大队调回鸡肠大队,可是对于冬瓜,毛主席他老人家在

    上,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至于我身份的巨大变化,我对冬瓜也无话可说。是的,豆芽菜在前天之前,还是一个落后青年,今天却是谁都要忍让三分的关山的女朋友了。这是有一点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味道。别说冬瓜一下子转不过这个弯来,我自己也是沉睡了二十四小时才转过这个弯来的。不过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一定总是冬瓜占上风呢?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难道就不可以吗?关山选中了我,认为我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冬瓜有必要这么难过吗?

    冬瓜和豆芽菜在蚊帐内外对峙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冬瓜掀开了豆芽菜的蚊帐。冬瓜一脸霉气,目光像针尖一样逼视着豆芽菜,说:“恭喜你!贺喜你!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豆芽菜说:“冬瓜。”

    冬瓜说:“别叫我冬瓜!”

    冬瓜把头一扭,气冲冲就走。走到房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我说:“当然,你可以去向你的男朋友告状,说我向你申明:我的名字叫李红英,不叫冬瓜!”

    豆芽菜气坏了!豆芽菜使劲擂了一下床帮,叫喊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于是,豆芽菜又发现,好事也可以变成坏事,生活真是充满了辩证法。后来,知青们都知道豆芽菜没有与丝瓜瓤子睡觉。豆芽菜是在替冬瓜大家都应该赞赏豆芽菜的侠义之举而鄙视冬瓜的自私自利,可微妙的是,大家好像都不那么鄙视冬瓜,也都不那么赞赏豆芽菜,因为事情最后的结果是:冬瓜比较悲惨,豆芽菜却非常幸福。豆芽菜高攀了关山,显然将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而冬瓜,尽管她累活重活都抢着干,年纪轻

    轻就落下了妇女病,人党的希望却变得遥遥无期;她的男朋友丝瓜瓤子,不仅有一个跟随终身的政治污点:党内警告处分;还被发配到了黄龙驹公社的“西伯利亚”羊尾大队,那里还是一个严重的血吸虫病疫区。

    豆芽菜没有预期地恢复从前的公众形象,关于她的流言飞语反倒更多了。毕竟她先与丝瓜瓤子同坐一只被窝筒子,后又与关山单独关在宿舍过了一天。全公社女知青的偶像和梦中情人、老奸巨猾的关山,居然拜倒在了豆芽菜的石榴裙下,大家怎么能够对她没有兴趣呢?不把她议论得乱七八糟把谁议论得乱七八糟呢?

    生活原来是这么复杂,到了某种时刻,红与黑不重要了,进步与落后也不重要了,政治因素统统都被世俗感情所替代;所有的团体,派别和阵营都可以重新分野。值得同情的只是弱者。原来弱者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胜利者。战胜胜利者的必将是弱者。然后必将会有下一个弱者出现挑战胜利者。如此循环往复,永无止境,成其为这个生态平衡的大干世界。豆芽菜茅塞顿开,十八年的混沌人生“嘭”地裂开了一个小孔,她从这个小孔里窥见到了不少红尘世事。这样,豆芽菜就想通了。豆芽菜在一个孤独的夜里,狠狠地在日记本里写上了这样的话:让别人说去吧,走自己的路!

    五后来,在豆芽菜长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她总结过十七八岁的这一段时光。二十五岁的豆芽菜,已经很老了。贫下中农关于二十岁就是老姑娘的理论,在豆芽菜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二十五岁的老豆芽菜已经没有人叫她的绰号了,她走路不再连蹦带跳了,她已经医学院毕业,每天都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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